“德音有千分万分不是，那也是侯爷同人写了婚书，和小三拜过天地高堂的。木已成舟，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。等人长成了，再继承了二房的香火，兴旺都是看得见的。为何就是要闹，闹得不死不休了，对你有什么好，对小三有什么好，对许家有什么好！”

她本就身子不适，说了这么一长串，体力不济，在椅子上歪了歪。一只手安抚着堵得慌的胸口，一只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，实在觉得自己能短寿十年。

二太太忍出内伤来，能让她把话说完，也就是想看看大嫂这张嘴脸还能说出些什么来：

“你有那个好心，会为了小三好？说得这么好听，不过就是骑在二房的脖子上拉屎，要把小三的骨头都榨出油来??”

世子夫人一向得二太太奉承，哪里料得到今日二太太就把矛头对准自己了：“弟妹！你说话要讲良心的！小三也好，玥儿也好，府里上下怜惜他们没了爹，谁不多看顾几分？”

情报不明的害处就在这里了，世子夫人这会儿还没整明白二太太打舒德音的真正原因。冷不丁就提起许厚璞没了爹，这是往二太太十米长的大刀上撞啊！

二太太果然炸了：“小三为什么没了爹！他爹怎么死的，你说啊！二爷是怎么死的！”

世子夫人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：“你不要东拉西扯，我说的是你打德音的事情，她虽是你媳妇??”

又是二太太的一桩逆鳞：“她怎么就成了二房的媳妇，怎么就祸害到小三头上！你们欺负二房没人，就当我是个死的，随你们摆弄么！要没二爷在西北拿了命去拼，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？做梦去吧！生吃了二爷的血肉还不够，你们倒忍得心把小三往火坑里推！吃人不吐骨头说的就是你们！”

世子夫人饶是生死一线，也能被她气得回光返照了：“我们怎么就把小三往火坑里推了？你再不满舒德音身世、嫌弃她没有娘家扶持，也犯不上为此三番两次地发作。她和小三拜堂的当日，你做了什么，你难道忘了？再铁石心肠的人，看到孩子被你害成那般，总有些愧疚！她入府几个月，有谁说了她一句不好？都只说小三有福的。”

舒德音算什么火坑，二房才是火坑！你二太太才是火坑！

“娶了那个丧门星也叫有福？你怎么不叫你家老大去娶？怎不叫老五去娶？活该小三没爹撑腰，有坑都叫他去填的。”

世子夫人坐都坐不稳了，还死死抓着扶手，战斗在第一线：“小三娶谁不娶谁，同老大老五有什么干系？一家子叔伯兄弟，你快别乱扯坏了兄弟感情！”更坏了一家子的名声！

什么感情，都是狗屁：“你们家世子倒是二爷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了，干的是人事吗？二爷死在舒万里手里，他不闻不问，为了前程装作没这回事，扭头就把舒万里的孙女塞给小三。这就是好兄弟的计算！这就是好兄弟的照应！”

世子夫人嗡嗡作响的脑子敏感抓住一个关键信息：“二爷死在舒万里手里？谁告诉你的？”

她倒是知道朝廷在其中有些不好说，但朝廷掌控大局大方向，二爷的死，实在是阴差阳错。

二太太只当她是作态：“不用再演了，我都知道了。全天下都知道的事，只把我瞒在鼓里，”她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，“把二爷的未亡人??瞒在鼓里！不叫我知道谁是我的仇人，看着我傻子样，还想着要和仇人的孙女好好相处。”

世子夫人下意识就要问出一句“你什么时候想着要和她好好相处了”。

二太太的雷达全面开动着，读懂了她的腹谤：“你叫那舒德音摸着良心说一说，这段时日，我是不是诚心诚意待她！傻子一样捧着她个丧门星！”她都能想见，一府的主子下人背后是怎么嘲笑她的。

世子夫人嗤笑道：“德音外家送了嫁妆，你就挤出张笑脸来，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呢？舒德音不是傻子，一府的主子奴才，也没几个傻子。”

这刀插得极深，二太太词穷了一瞬。

世子夫人实在乏力，也觉得冲动了。她来，是想压着二太太平息和舒德音间的矛盾的。结果叫二太太胡搅蛮缠的，自己倒和她起了争端。

闹成这样，跟外头的婆子泼妇哪有什么区别，实在是难看了。

她深深吐出几口浊气，放缓了声音：“别的都不要说了，我们争这些，又有什么意思，有什么用！舒德音是侯爷做主给娶进门来的??”

“我不服的就是这个！二爷陪着侯爷守边，什么苦都吃了，侯爷念着他半点好了？我们不求侯爷多看重小三几分，但侯爷做祖父的，不能这么欺负人！我不服！我死也不服！”

你要如何说服一个钻了牛角尖的人呢：“弟妹！你纵是不服，如今也不是闹的时候！侯爷还在西北下落不明！世子此去生死难测！这些你都看不到吗？”

二太太比她还有理十分：“我为的还不是这个家！舒德音天生就和小三相克，和许家相克！她祖父害死了二爷，她一进门，一直顺风顺水的许家就倒了大霉，大嫂！你只记得要装出个和和睦睦的面子来，咱们许家的里子，都要叫舒德音挣破了！”

世子夫人不爱听她说这些：“这就是巧了，西北远隔千里，边关形势瞬息万变，如何能怪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？”

二太太也不指望她这就站到自己这边：“大嫂，我今天话也摆到这里，谁都能做我二房的媳妇，但她舒德音，休想！即便她死了，我也要在她尸身上丢一张休书，把‘许’字夺回来，叫她做个孤魂野鬼，叫他舒家，生生世世给二爷赎罪！”

世子夫人哑口无言。二太太混不吝的人，其实心里也有杆秤，面子、利益，她算计得很清楚。所以她一直捧着世子夫人，就是想着抱住了世子夫妇的大腿，以后小三和玥儿多几分依仗。

世子夫人自信能最终弹压住她，也是因着这一点。

她没有预料到的是，二太太把二爷的死，和舒家绑到了一起。

全京城的人都传说二太太为了攀附权贵，如何费尽心机嫁了许绍诚。只有二太太知道，如果能叫许绍诚活过来，她什么都可以不要。什么荣华富贵，极不上他一根头发丝。

全世界都能忘了他，自己不会忘，小三更不能忘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