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舒德音要听最真的真相,那许绍诤便把知道的都说出来。
但究竟里头舒万里有没有无辜,有几分无辜,她是真的没法说的。
舒德音越听越是茫然:“那董培元是我大伯父的同年,这便能证明他是我祖父的党羽么?”
舒友之的同年满大晋好么!
许绍诤摇头:“不止如此。童定常查到的信息,像是董培元的赃款,很有可能流向了京城。也就是流向了你祖父的口袋。其实查贪赃枉法最清晰的线索,就是钱财的去向。所以童定常剑指你祖父,倒并非全无道理。”
还是不对:“那我祖父去后,董培元如何了呢?”
“还在杭州,当着他的知州。”
“那童定常为何不追根究底?竟是擒到了贼王后,就把底下的小鬼给轻轻放过了么?”
“这里头也有宗缘故。朝堂那时倒你祖父的动静,实在太大了。你姑父纵是武职,也能感受那种波涛汹涌的浪潮。其实朝堂也有声音,是怕闹大了动摇民心。
“所以后来仓促定了你祖父的罪后,皇帝和老大人们都有个默契,那就是先把手抬一抬。底下先静一静,从长计议。”
舒德音没有说话。究竟是怕闹大了不好收拾,还是一切都是欲加之罪,再往里深入,便要露出造作的痕迹来?
许绍诤也知道她有自己的主见,并不多说,只道:“你姑父会继续留心这件事。你若是有需要,随时给他送信就是。”
舒德音谢过了。许绍诤想了想,问:“你若是愿意,可以同我说一说,你到底想做什么吗?”
舒德音真正想做的事情,纵然所有人心知肚明,她也不能宣之于口。
但她不想敷衍许绍诤,于是只说眼前事:“我想知道那位贾老板他到底想做什么。当然,我也想知道,这个董培元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许绍诤叹口气,道:“我知道你是个志气高的。我也无意拦你。但你须得记住了,你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,饭要一口一口吃,路要一步一步走。”
她说着又是一笑:“我倒想说你要是惹出祸来,大家尽力护着你。但你也知道的,有时候情势比人强。”
“您放心,德音知道。”
她回去后,又列了张表,把“贪赃”一事中涉及的人事都罗列出来。
她的笔尖,在“大伯父”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。
水淹三州的真凶,是大伯父九死一生去调查的,但最后,祖父却成了罪魁祸首;
董培元卷进军备物资案被人起底,最后就理出一条线,说他是大伯父的同年,钱财输入了京城。于是,祖父又成了幕后主使。
所以,事情的焦点,是着落在大伯父身上吗?
清河帮她把稿纸焚掉时,也觉得一阵惊心动魄:祁年军指挥使,杭州知州,以后还有谁呢?少奶奶以后对上的就是这样的人吗?
舒德音倒不知道清河想到了那么遥远的以后。其实她早就知道,舒家的案子不好翻。
皇家里,老皇帝驾崩,新皇帝即位,尚且讲究个三年不改父道呢!难道洪元帝会如此轻易自己打脸,承认是戕害了舒万里么?
想也知道不可能的。她舒德音今年不会对上洪元帝,明年不会对上洪元帝。五年、十年都不一定能对上洪元帝。
她做的,无非是积累了筹码,到那一天时,能有一击之力罢了。
这条路不好走,每天都能有新挑战。
她第二天到书院时,发现有些不对劲。都已到了第一堂课的时间,但课室里,竟然少了整整五个女学生!
她还问徐掌珠:“可是京城里谁家开宴,她们请假赴宴去了?”
“不曾听说有这事。我倒担心是谁受了凉,过给了别人。”
如今正是初春,生病的人确实多。但真的就到开学第二天就倒下了五名女生的地步么?
舒德音有些怀疑,尤其是看到赵语嫣的座位空着,她心里那种异样就更强烈了。
这种异样感或者说不详感,在教习经义的裴先生迈进课室时达到鼎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