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德音却不肯说对成初秋的评价了：“大伯娘怎么想起来打听她呢？”

世子夫人想了想，还是同她说了——她也是许家的媳妇子了，嫁娶的事情同她说一说，也不算什么。

“是有人同我递了话，说成家的小姐是个好的。为人周全，性情温柔和顺，和你大哥倒是般配的。”

舒德音的脑子都要炸裂开了：成家背信弃义不认和姐姐的婚事；成初秋若无其事还来和她套交情；成明仲胡乱议论她进学一事甚至和许厚璞打起来了??

然而这时候，竟然还有成家的人给侯府递橄榄枝，要把成初秋说给许家的宗孙做续弦？

舒德音是真的恶心到了：“大伯娘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
世子夫人也为难啊，许厚璋续弦问题一直是她的一桩心事，以前不是看中了赵欣然还叫赵三奶奶刺了一通么：“这成家倒是高门大户，和咱们家算是门当户对的。许家的姻亲多是武官勋贵，若是能和成家那样的清流之家结亲，气象也不一样??且听着那成小姐是个好的，能担起宗妇的责任，善待峪儿几分??”

舒德音听着她说成家是“清流之家”，真觉得有几分讽刺：成家配称清流么？

可听着听着世子夫人的分析，她又有些明白这位当家夫人的想法：其实成家没有接舒灼华过府，京城里并没有人非议的。因为都认定了舒家是奸臣之家，舒灼华是国鼠孙女，这样的媳妇抬回去，才是害人害己呢！真要为了一时名声抬回去，悄悄把人害了，似乎也是正当的。

所以世子夫人浑然不觉和成家这样的人结亲有什么不妥。或者认为舒德音心里要对成家有什么怨恨。

而单从别的角度去想，成初秋确实如世子夫人所说的那样，似乎极适合嫁进来做侯府的孙媳。

舒德音就同世子夫人说了：“大伯娘，德音须和您说句实话。我眼里，成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；成初秋从前和我姐姐极好，但我已不知其中有几分真意。因此您找我参详这事，请恕我不能给出不偏不倚的建议。我甚至要泼一盆冷水。”

她就在世子夫人微蹙起眉头时，道：“舒家倾覆，成家毁了婚约或许是说得过去的。可这样的人家，大伯娘您当真敢和他做姻亲么？侯府好时，自然能和他们千好百好。侯府若是不好了，他是落井下石、隔岸观火，还是雪中送炭呢？”

若是以往，她或许要想一下，会不会无意间拆了一桩极好的姻缘；会不会成初秋和成家不一样，其实是个好的；会不会成家有什么苦衷，在和侯府结亲后或许就能提供助力??

此时，她不去想那许多了。做万全的好人是不能成事的，这是定远侯教她的。

世子夫人胸口闷闷的，含着舒德音的话咀嚼了许久，又和世子说了。

许绍谦就道：“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。璋儿不同琦儿，娶妻回来是做宗妇的。娶妻非人，家里几代都受其害。”

其实世子夫人也是这般想了，只是到底有些不舍成家的好家世条件，如今连许绍谦也这么说，她便下定了决心：“那我便婉拒了吧！”

舒德音也无心去管这事的后续，她要面对的事情可太多了：陆陆续续又有女生不来书院，一波又一波的夫人太太到云鹿来，非要山长给一个说法。

这天，甚至来了一个特别的人——云阳长公主。

她简直是长驱直入，入了书院，直接就往秋年梅班来了。

那时正是宋先生的课，他摇头晃脑讲着“好学近乎知，力行近乎仁，知耻近乎勇”。头一晃，眼神扫到课室门口，一个华服女子似笑非笑搁那一站，他的声音都变了形：“咦??”

云阳长公主没什么歉意地致歉道：“扰了先生了。我是来寻舒德音的。”

宋先生先是打量了她一眼，又看舒德音：“你可认得来者？”

舒德音站起来：“回先生，学生认得。这是云阳长公主。”

“嗡嗡嗡”的，课室里瞬间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。女学生里见过云阳长公主的着实不多，但天底下还有谁没有听过云阳长公主的名号呢？

洪元帝的嫡亲胞姐，传闻智慧过人，兼有惊人美貌。和洪元帝感情甚笃，是洪元帝的半个军师。

而她自从驸马过世后，便放浪形骸，坊间传言她有面首三百，入幕之宾不计其数，连云集和国子监的英才，她都敢于染指。

也或许是私生活过于丰富了，这几年她已在朝堂传言中淡去了，众人关注的多是她的艳史，倒忘了她曾有才名。

云阳长公主懒懒地伸出手，朝舒德音勾了勾食指：“来。”

舒德音：咦！为什么这么熟悉？

她分神去想了想，好似许韧也曾这般召唤过她，不过这动作两个人做起来似乎感觉全然不同。

至少云阳长公主这么一勾，满课室刚刚为了“竟然有这样的贵人来寻舒德音”而嫉妒不已的同窗们，瞬间就恢复了平常心：有什么可羡慕的？人家召舒德音，跟召只哈巴狗也没有两样了。

舒·被哈巴狗·德音，立在座位上没有动：“请长公主恕罪，德音正在听先生授业，不能擅自离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