眨眼就是春日宴了。
宫里开宴,可不会特特寻摸个书院休沐的日子。学里那些要去赴宴的,都只能告了假前去,一时之间,书院空落了许多。
舒德音好促狭地就在那里设想,这许多夫人小姐都涌到了宫里,都怀了同样的心思,面对面时,不知要怎么个互相应酬。
“您家的小姐人才最为出众,我瞧着都爱的。不若给了我家做儿媳吧!”
“您家的儿子人中龙凤,小女怎敢高攀。倒是我有个侄儿,下科春闱定然高中的,或许堪配令千金。”
她脑补了这一出推拉戏码,乐得徐掌珠捶她。
“你到底是谁家的媳妇,这般不正经的!”
许瑷也捂着嘴笑,夫人们弯弯绕绕,谁会到了宴上再来这一出呀!自找打脸呢!
舒德音笑话人家,其实不过心疼姑姑。想她正经坐着夸赞人家的女儿时,心里不知如何痛苦:只因人家心心念念的,都是来分享她的夫君。
三个人笑够了,便从假山后绕出来——这里已经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了。又隐秘,又挡风——,一出来,简直啪啪打脸了:
牧弘山长、宋老先生正肃然看着她们,他们身后一个坐着轮椅的史学先生,已经毫无先生形象地撑着下巴笑成傻子!
牧弘板着脸酝酿着风暴,宋先生的眼神里都能长出戒尺来,正用眼神狠狠打她们手板呢!
舒德音、许瑷、徐掌珠:好害怕!救命呀!
宋老先生:“背后说人,非君子所为!”
舒德音简直想挤出几滴眼泪,奈何怎么都挤不出来:“先生!都是学生一人说的!”
许瑷这回反应过来了:“学生也说了!”
啊!她又一次体会到平宁侯府饮宴那日智怼乔碧华的快乐!人就是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啊!
徐掌珠也举起手:“学生也说了!”
牧弘:这届学生怎么回事!背后说人被当场抓获了,竟然还很自豪的样子!是时代变了还是我变了?
宋老先生那个气哟:“你们得意什么!难不成这是什么好事?”
许瑷和徐掌珠面面相觑:对哦!先生们又不是秦玉儿之流,她们如此同仇敌忾做什么!此时就应该死道友不死贫道啊!
但话都出口了,还能怎么办!这会儿就算齐齐指着舒德音,说一句“都是她干的”,那也于事无补啊!
好气人!自豪不过三秒!我的快乐好虚无!
舒德音死死咬着牙齿才没有放声笑出来,这两个人不光被她带坏了,还开始持续陪她背锅了!
牧弘和宋老先生大摇其头,表示对这三个优秀的学生十分失望,十分痛心,十分谴责!
三个人也连连点头,表示自己做的事情确实令人发指,对自己疏于要求,我们知道错了!从此都会改了的!我们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,只是有些八卦了!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了!
宋老先生颤抖着手,点着舒德音:“你,你,你,”一时生气,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,“舒灼华!你??”一开口,叫的竟是从前得意门生的名字。
舒德音不由自主就咬了唇,牧弘冲宋老先生摆摆手。
宋老先生还没意识到自己口误了呢:“怎么?”
那许韧就笑道:“舒德音,”他竟带了几分温和看着她,“舒皇后心智坚韧,如何会囿于私情小义,你大可不必忧心。”
舒德音突然有点想哭,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的人(是了,在舒德音的眼里,许韧先生于她来说,其实还算陌生人啦),能看到这场京城贵女的欢宴背后,还有一个舒皇后。
她躬身朝牧弘和宋老先生再次认了错。
“先生们怕也听着了,此番都是德音一人愤世嫉俗了。她们二人不过因着情意,听了一遭而已,实在没有错处。还请先生只责罚我一人吧!”
牧弘有些慨叹,还说什么呢?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,况且事出有因,不如就?算了?
那宋先生也哑了,要说失礼,他叫错了学生的名字,那才是最失礼的事情呢!他还有什么面目训斥人呢!
他便也同舒德音致歉了:“是我的不是。竟叫错了你的名字。以后定会注意的。”
他也不说什么年纪大了、气昏了之类的借口,失礼便是失礼,有什么好说呢!
三名学生恭顺地目送先生们离开时,那许韧调转轮椅动作慢了,舒德音还狗腿地上去替他推了一把。
“许先生,多谢您了!”方才他其实在为她们解围吧?
许韧微微笑着,偏无限怅惘地感叹了一句:“先生我分明提醒过你们几人,山长和宋先生最爱在这处散步的。”
舒德音汗毛都竖起来了,只觉得他这幽幽的一句感叹,比山长和宋老先生的怒火还可怕。
“哎,可见我还是年轻,学生们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啊!惆怅,太惆怅??”
不曾把先生的话放在心上的姐妹淘:先生,请你坚强一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