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远侯晚上的时候，还踱到了望月阁去。在外头站了，只说路过，叫许玥出来陪着走走。

许玥涨红着脸出来，见了他，真是羞愧难当。

“祖父??”

定远侯摸了摸她的头：“祖父给你寻摸个好儿郎。”

许玥的泪水夺眶而出，直想扑到定远侯膝下哭个痛快。

定远侯慈爱看着她，笑道：“还记得你小的时候，肉肉的一团。你爹从西北回来，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孩子，二话不说就抱在怀里。长途跋涉的，又是尘又是土，你皱着眉头不叫他抱，在他身上一拧，他吓得动都不会动了。”

响鼓不用重锤敲，若是许玥实在不可教，定远侯也不能真叫她母女一世不得相见。

“你爹是个好汉，我欠他的，便是如何还都不为过。但他若是知道你将他的名头用在这事上，怕也伤心。”

许玥叫定远侯几句平和的话说得如遭雷击，又是无颜，又是悔恨，又是绝望。

定远侯也没有再多说了：“明日去见见你娘吧，将今日的情形说给她听。到时你若愿意听祖父的，我自会叫你有个好前程。”

定远侯才走不久，许厚璞也来了。

姐弟无言坐了半响，许厚璞起身：“娘的事情，你不必管了。”

许玥心内茫然，看着许厚璞没有应声。

“从前德音说，娘一点不曾懂得爹。我们是爹的儿女，也不懂得他。娘从前是爹的责任，如今是我们的。便不要叫旁人替我们背起这个责任了。”

许玥当时不知许厚璞究竟是什么意思，等到去了庄子，她更糊涂了。

许厚璞这头哄着二太太说了半天的话，那头吩咐了刘妈妈：“将我娘的行李收拾好，过段时日，我接她走。”

刘妈妈喜不自胜：“三少爷！可是当真？”

许厚璞瞥了她一眼：“自然的。你若想留在庄子里??”

“奴婢自然是跟着太太走的。太太如今身子弱，心内也不快活，如何能离了奴婢。”

许厚璞点点头：“那我便也带你一起走。自己选的路，日后莫要心生怨怼。”

刘妈妈有一瞬间的疑惑，但再如何想，也不明白里头能有什么弯绕，只欢欢喜喜去了。

许玥本是听了定远侯的吩咐，要同二太太说说入宫情形。

然而许厚璞拦着不叫她说：“说了又待如何呢？无非又是闹一场，将过错推到德音或是祖父身上。便是希望再渺茫，那条路再艰险，也还是推着你去走。”

许玥心内微骇：原来娘在小三心中，也是如此了么？

“姐，你莫将一生搭进去了。”

他竟是在二太太老话重提时，微微笑了：“大姐姐已入宫见了娘娘了。”

二太太浑身震荡，一时连舌头都捋不直了：“啊？啊！玥儿??”

她扑过来将许玥的手捏住了，连指甲都陷入到女儿的嫩肉中：“可是当真？可是？”

许玥望着她眼中的火苗，艰难地点了点头：“是真的。”

二太太快速交换了一口气：“可见过了陛下？”

许厚璞微微低着头，掩住了眼中一点自嘲。

许玥却要流泪了，她的手真疼啊：“见过了。”

二太太哪里知道许玥如今的痛，她巴不得自己能痛一痛，好去更真实地体验心内那要溢出来的快活和期盼。

“陛下可喜爱你？”

许玥到底泪如雨下，她将自己又当做了什么呢？叫帝王挑拣颜色的玩物么？

“我??不知道。”

二太太已兴奋得口不择言了：“定然喜欢的。我们玥儿长得这般好，又懂事又有才华，怎么叫人不喜爱呢？就舒德音长那个鬼样子，她姑姑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。你若是能进了宫??”

许玥在她的胡言乱语里头，眼前只有舒皇后，她端庄高贵的样子，她谈笑间扭转局面的样子，她在洪元帝面前淑和温婉的样子，她和舒德音配合无间的样子??

“??以后你再拉拔了小三，咱们二房就起来了，再没人可以欺我们??”

许玥真是记不得了，究竟旁人如何欺辱他们。她能想起的，都是那些因着二太太而感受到的难为情和气苦。

回去的时候，许玥都觉得恍惚，她不知道要去同定远侯说些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