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,小孩子才相信一成不变,慢慢长大就会明白了,变才有生路。只不过有些人,或许就找错了方向罢了。
她精神振奋了一些,掀了帘子看外面一如既往的热闹街市。外头那些一无所觉的人,或许和定远侯回城那日,夹道欢迎的是同一批。
如果定远侯当真被定罪,甚至被满门抄斩,他们大概会比黄远英更气愤,怨怪定远侯将国朝置于险地。
她胡思乱想着,又漫不经心样问阿停:“阿司好了吗?”
阿停不知为何,突然有点想笑:舒德音要立威,偏心里过不去,别别扭扭的还有些孩子气。
“好了一些,谢主子体恤。她一向没有规矩,在南边的时候,其实吃过很多次鞭子。”
舒德音也不由扶了扶额:“那吃完鞭子,可有长进不曾呢?”
“也有一点……吧?主子放心,以后奴婢会好生盯紧了她,万万不敢再胡来了。”
马车从宅子前门进去,不出两盏茶的功夫,后门里驶出辆青帷小马车。马蹄嘀嗒嘀嗒地,就到了如是观的后门。
早有阿停布置的钉子守着,打开了门将舒德音迎进去。那弥勒佛样的贾老板当时就慌张了。
“舒……许……”
贾老板和乱语先生拆伙之后,又没了“胡言先生”的话本子加持,生意一日不如一日。不得已,只得找了落魄的书生,借胡言先生的名头,敷衍了一堆艳情故事,勉强也能赚个够本。
舒德音笑眯眯将他盯着:“我听说‘胡言先生’近日很是喜好些风月野史。”
贾老板咽了咽口水,还想狡辩几句:“胡言先生的名字,也是我一手捧起来的。本来……本来也不是你的,却是你爹的。如今你们都不用了,那……”总不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名牌是不?
舒德音表示理解:“为了赚钱嘛,我明白。贾老板最近日子不太好过,可不是要走些邪魔外道呢?只是胡言先生这个名头,实在不是你能乱用的。”
贾老板从前以为舒德音好欺负,实在不想她是这样一个赶尽杀绝的人。一时也十分恼怒:“定远侯都要倒霉了,你背靠着侯府,马上也要没了靠山。”怎么还有闲心和我过不去呢!这不科学好吗?
舒德音嘻嘻一笑:“我记得市井里有一句话,叫死也要拖个垫背的。我要是真倒霉了,总不能叫我爹的名头,毁在贾老板手上啊!”
贾老板信了,眼看着阿停带着人将个如是观砸得七七八八,舒德音扬长而去前还笑了。
“贾老板,即便定远侯府倾覆了,我也不会倒,你信不信?”
贾老板跌坐在一室的狼藉中,破碎的花瓶将他的掌心刺破了,他也无知无觉。
舒德音一进了青帷小马车,先摸了把汗:“唉,我好一个和善人儿,第一回做嚣张跋扈的大小姐,居然兴奋得冒了一身的白毛汗。”
阿停和清河都觉得好笑,扭头咬着唇不做声。
舒德音瞪大眼睛,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。
“你们在讥笑我么?是么?快转过来,让我瞧瞧。”
清河叫她强硬掰回来,脸皮子都叫忍笑涨红了:“少奶奶……奴婢觉得,您……您还挺适合这个路线的。”
阿停什么都不说,可看她的神色,也是这个意思。
舒德音嘟着嘴,老大不高兴:“我这么懂事明理的女孩子,哪里和嚣张跋扈沾边了?你们在我身边这许久,原来全不明白我,”她摇着头,十万分的灰心失望,“也罢也罢,既然都留了这么个印象,索性当真嚣张跋扈起来。那时你们吃起苦头来,可不要来求我回转了。”
清河忙连声认错,满口求恳舒德音继续做个和气人儿,一路说说闹闹的,好似心里都没有忐忑不安。
等她们回了宅子后面,波心已经等得心煎了。
马车还没停稳,她撩起帘子就冲里头道:“少奶奶,许先生来访。”
舒德音皱了眉头,说真的,她还真有点怕见这位先生的面。无它:许韧实在见微知著,任何事情都好似在他面前无所遁形。
舒德音不在宅子里,丫头们当然不好凑上去。孙妈妈和曹妈妈一齐出面招待了许韧。
许韧也没什么笑意,在两位妈妈旁敲侧击的试探之下,他一个表情就应付了所有问题。
妈妈们阅人无数,这么难以攻克的人实在生平仅见。
舒德音来时,妈妈们很不争气地松了一口气:唉,我家少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,就随你们师生去斗法吧!
却说许韧,一见了舒德音,先扫了眼她周围的人,示意她把人都斥退了。
舒德音好生心虚,装作没有读懂先生释放的信号:“先生上门,实在蓬荜生辉。只是不知道先生所为何事,学生有些惶恐。”
许韧磨了磨牙,你倒是好会装相的:“你打算一石几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