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立女户,其实不易。因着这年代女子的社会地位很低,一般轮不到女子抛头露面。一个家中没有男丁,还是有很多法子来绕弯子。
比如说过继了宗族的男子,哪怕他是个婴儿呢?总比女子像话些;这个情况并不适用于舒德音,她还有个堂弟舒善直好好活着。但舒善直现在是罪籍,同样没有顶门立户的资格;
再比如说可以招赘男子,双方立契约,由赘婿来顶门立户。舒德音自然不会采取这一方法,她要诚心做男子的附庸,何不乖乖留在定远侯府?
她去了京城府衙,办理户籍的文书先将她好生打量了一通,赤裸裸的目光叫她皱起了眉头。
清河拦在她面前,呵斥那文书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那文书嘿嘿一笑:“没啥,就想看看国鼠的孙女,长成啥样。”
清河的脸黑下来,舒德音冲她摇摇头,只对那个文书道:“烦请小哥尽快帮我走完程序。”
清河也只能把那点愤怒敛起来,给文书塞了个荷包。
那文书点了点舒德音递上来的各色身份证明契纸。
“且快不来呢,若是个娘们到咱们这里,就能百事不问给办了女户,那岂不是要乱套了吗?我总要替你查证清楚了,看到底符不符合立户的条件。”
舒德音点点头:“认真办差是应当的,小哥慢慢查吧。”
那文书还老大不高兴呢!俗话说阎王好见、小鬼难缠。文书眼看舒德音“落地凤凰不如鸡”,拿捏一下好不威风。可看了舒德音这样子,也没什么成就感啊!
他板起脸挥挥手:“你走吧你走吧,过几日再来,到时候再看能不能成。”
“是过几日呢?”
“那我也说不好了,说不得是一两日,也不一定是八九日。情况要是复杂,十几二十几日也是可能的。”
清河眼眶子都红了,从前谁敢如此欺辱二小姐?如今却是……这个文书接了荷包却是这态度,这不是戏耍二小姐吗?
那文书还真是戏耍舒德音,笑道:“还需你亲自来才好,换了丫头婆子来,我可不敢帮着办了。这要出了什么问题,我担不起责任的。”
舒德音看着眼前这幅难看的嘴脸,心知她以后要面对的只有更丑陋更恶心的,若是这点羞辱都受不住,那她趁早不要立这个女户了。
她点点头,正要应下了,就见那文书慌张从书桌前站起来,一溜烟往门口走。门口正进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,笑眯眯看着舒德音。
那文书点头哈腰地,笑道:“治中大人,您怎么有空,到小人这里坐坐?真是蓬荜生辉……”
那治中摆摆手,没应了那文书的话,先对舒德音拱拱手:“某邢子星,忝居京城府治中一职。今听闻二小姐来此办理女户,特来看看有无可效劳之处。”
那文书目瞪口呆地,看看邢子星,又看看舒德音:“大人……”
舒德音瞥了那文书一眼,笑道:“多谢大人关怀。这位小哥已同我说明了,立女户实非小事,不得不慎重。因此还有许多要查证之处,或花费一两日,或七八日,或十几二十日,我多来几趟,总能办成的。”
那文书两股战战,对着邢子星“扑通”就跪下了:“治中大人,小人……小人是看这位……贵人身份非比寻常,唯恐中间出了差错。这才……”
邢子星抬手叫他起来,云淡风轻道:“这才抻着她,叫她多跑几趟?”
那文书磕头如捣蒜,不敢再说话了。是了,即便你要慎重起见,也断没有不给个准话,只要人一遍遍往府衙跑的。
舒德音笑眯眯看着那文书,还待替他求求情呢:“邢大人莫要怪责于他。想必他家中贫寒,朝廷俸禄养不活一家老小。这才动了歪念,靠着这个法子多得些好处银子。也算不得什么,我从前就听闻在许多官家地界儿,都是不见钱不给百姓办事的。不过是今日才亲历罢了。”
那文书已然吓尿了,邢子星微胖的脸颤了颤,只觉许师弟这是教出来个什么学生啊!小嘴一巴巴,就把这文书埋了,顺便横扫一大片呀!
他踱到那文书案头,翻了翻舒德音的一叠材料,脸上起了薄怒。
“一切都是分明的,你还要查出个什么翔实来?难道你要去问问定远侯当真与她切割清楚了不曾?要去问问舒皇后,舒家当真再无掌家的男丁不曾?”
文书汗出如浆,连声道:“不敢,不敢……”
邢子星一拍桌子:“那还不利索地给人办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