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许韧这个近视眼,都将这副严阵以待的情形看得分明。
他低低一笑,问舒德音:“是不是又有点失望?”
是的,舒德音有些失望。
她其实以为那“朱小四”怕是市井里的混混冒名的。市井闲人为了骗几个钱,打听出几个乡里有点名头的人,顶着人家子侄的身份,似乎这才符合精细作案的设定。
偏“朱小四”真的是朱小四,估计是得了消息,以为这是舒德音来找他们算账来了,这才整了个大阵仗。
里长都看糊涂了:“大刀,你这是干啥呢?”
朱小四暗搓搓地上前,把里长拉到他的阵营里去:“里长爷爷!这些人是来找咱们麻烦的!”
“这……这不是来给咱们农具的贵人吗?”
朱小四吐了口唾沫:“呸!什么贵人!这就是在咱们身上吸血的恶霸!”
他就给里长讲了他昨天的遭遇:“我大哥不是说了吗,要带着村里的人出去打短工,这就要找他们借镰刀。这借到了,我想着,咱们出去打短工,地主老爷就管那么点吃的,钱没挣到,怕是就饿死在人家田地里头了。我这不是就把镰刀拿到铁匠铺子里,换了些旧镰刀出来,得几个钱,大伙也能加个饼子吃吃。”
他指着舒德音一行人,全没了昨天的怂和怕。
“他就派了人,把我抓回去,又打又骂的,钱也抢走了,镰刀也不给我了!”
里长听得也是咋舌,小心翼翼看着舒德音:“这可是真的?”
舒德音实在有些好奇,她就问了:“那朱小四,此事分明是你骗了掌柜的,拿了铺子里的东西去以次充好。我听你说着倒不像歪曲事实,怎么就这样理直气壮呢?”
朱小四又是一口唾沫:“我有什么不敢讲的?我在镇里也见过世面的,都说你那铺子开起来,就是个幌子!谁知道你是要给官家做门面,还是借着干什么勾当的。你靠着咱们老百姓博名声,几把镰刀钱都斤斤计较的,你倒敢追到我家里来!”
这回轮到里长表情尴尬了:“小四!别瞎说!”
可他的表情,不似是责怪朱小四胡说八道,倒像是“你看破何必要说破”。
这个逻辑当真是有点奇怪的,许寻峪第一个生气了:“我二叔是个好人!你们怎么把她说得这么坏的!”
许韧将许寻峪拉回来,想了想,示意铁七过来护住他,自己则站到了舒德音身侧。
“官府不仁,天地不仁,为商也不仁。他们在最底层,所遭遇的都是不平之事。因此,再不敢奢望有人真心为他们想的。”
舒德音看了许韧一眼:“所以,哪怕得着我的好处,也只觉得其中必有诡计?”
预先认定了她心怀鬼胎,那么钻钻她的空子、占占便宜,反而是为民除害了。多么荒诞的思维!
“朱小四,幌子也好,另有勾当也罢。我的铺子开在这里,你不进门则已,进门便要守我的规矩。你可知道,正是你要以次充好,倒叫我怕了。不敢再轻易信了你们,反而要定些规矩出来,不叫你们再有空子可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