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德音就认真地放下筷子,又给他擦了擦嘴上的油:“哪里不对了?”
“那个叶掌柜啊,他的想法儿是不对的。你要和他争辩,也是有道理的啊!你不是说也不在意那些百姓如何说你?怎么又怕了呢?”
舒德音一瞬间好像有点明白定远侯非要许寻峪跟出来的原因了:定远侯固然能教他很多舒德音教不了的东西;可镇日在侯府里,许寻峪遇到的事情太过有限,他能自己去想去琢磨去提问的东西,也是有限的。
这会儿,她就多了几分认真,耐心道:“哪怕是最不将百姓看在眼里的奸人、佞臣,都不会想叫百姓围着指责,说你做得不对,你是个坏蛋。我也是啊,我既然此刻不和那些百姓一个立场,不被逼到那个境地,我为何要站出去,叫人指责非议我呢?”
许寻峪咬了唇,又一次艰难地转动了思维的齿轮,努力去消化舒德音的话。
“……那,叶掌柜是坏的,还是好的呢?”
舒德音和赵雁不约而同去笑了,小孩子是会问好坏对错的,可慢慢长大的话,才知道世界上非黑即白的东西,实在太少了。更多的人是在一个灰色的中间地带摇摆,也许今日离黑近一些,也许明日离白近一些。
这边还没吃完,门就被敲响了,许韧做了个委屈脸进来:“我找得你们好苦。”
舒德音偷偷吐舌:糟糕,只以为许韧出门采风,应当知道照料好自个儿的一日三餐。哪里还记得等他?
许韧一看就知道这小没良心的压根就把他忘了,在她旁边坐了,手痒痒地想掐掐她没有半点歉意的小脸蛋。
赵雁忙叫人添了菜,问许韧:“今日可有收获?”
“做山河志不是一蹴而就的,我将能借到的县志史料都寻到了,有些缺失的,听闻本地有大户姚家藏书楼里或许留存了。明日便要前去拜访一遭。”
许韧当真是极认真要做这个事情,并不急功近利。借得了史料先自己过一遍,择要紧的收录下来;这些还只是纸上功夫,他还想等脑海中对本地风土人情历史有了大致轮廓之后,再去山川河流处走走。
便是为着这个,能和舒德音在一起的时候本就不多了,怎么舍得不和她一块儿用饭呢?
用过饭了,他还不情愿回去:“听闻这里三楼月色极美,可愿与我同去观赏?”
赵雁看看舒德音,抿嘴轻笑道:“如此是当去瞧瞧。”
此处做的就是看月色的噱头,三楼留出好宽的楼台出来。
一上去,眼前果然开阔了许多,远处是连绵的瓦檐屋顶,再远处是影影倬倬的林木,中间簇拥着一座高楼——那是黎州城内大户姚家的藏书楼,而一轮皓月就挂在高楼身侧,相互依偎的模样儿。
“……若是,那藏书楼亮起了灯火,和月色交相辉映的,会,会更好看的。”
舒德音正凭栏远眺,一个人悄悄走到她身侧,开口搭讪,声音都有些打飘。
舒德音扭头看去,正是那个看赵雁看得失态的青年,这会儿故意接近了,却不敢到赵雁身边去惊扰了女眷,只能对着舒德音这个“哥儿”来套近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