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便是人治社会的弊端了:眼下拼的,根本就不是一个是非曲直。到底谁先动的手?谁无理在先?谁只是被迫自保?在这里根本就说不着。
要是许韧一行人当真是商户人家,会有这样的僵局吗?不可能的?首先知州就不会趟浑水。
姚家要杀要剐,知州都闭上眼看不到的;即便当真闹到他眼前了,他也不过伸一伸手——把许韧他们推到姚家虎口之中。只手遮天的事情,干得还少吗?
可定远侯的名头亮出来,知州的屁股就不知道往哪里坐了:姚家捏的把柄要命,定远侯的权势,难道就好惹吗?
姚六爷不愧是姚兴的主子,这会儿都想到一块儿去了。
“是不是的,闹到这个地步,也不过是狠一狠心罢了。你怕在黎州的地界上出事,追究到你头上去。好办,叫他们走,出了黎州的地盘,那就看他们的命了!”
知州心中一动:当真可行。只要不牵扯到他头上,定远侯的曾孙是死是活,他哪里在意呢?毕竟,他还担心这群人把事情闹回京城去,他和姚家勾结的事情就捂不住了。
“可……可要是他们出了事,追查起来,还是要查到黎州头上来。”
姚六爷最鄙视这种干坏事都瞻前顾后的人了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知州的。要是姚六爷像他一样怂,不知道要少祸害多少人。
“黎州是咱们的地盘,你怕谁来走漏风声?再说了,我都查过了,他们的铺子前几日就走水了,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人。那时候我姚家和他们还没扯上干系呢!往上面做做文章岂不是便宜?”
知州朝着东边的方向努努嘴:“那头……要是走了风声……”
姚六爷脸上的戾气更盛:“那就把人赶到他们地界上,现成的替死鬼!”
姚六爷干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多了去了,反正他这个取向,也无所谓生不生儿子了:说句恶心话,要是生了儿子,谁知道那孩子的命运又是什么样呢?
知州这就被他说服了,觉得这事当真可以认真筹划一番。
定了计策,姚家的人无声无息就撤了。知州笑眯眯地进了小院,点头哈腰地讨好:“不知道小公子在不在,下官能否见一见?”
舒德音简直没眼看他:他是朝廷命官!一方父母!即便是许寻峪出生权贵,定远侯权势滔天,他在定远侯面前都应当留一线风骨,更不用提许寻峪一个小娃娃!
当真是丢了他祖宗的脸,丢了朝廷的脸,丢了天下文人的脸!
许韧倒是没有什么反应,只淡淡道:“小公子年纪小,被吓着了。大人有话,便同学生说罢!”
知州颇有些遗憾的样子,上下打量了许韧:“你是?”
“小公子的先生。”
知州便没把他放在眼里了,挺了挺腰板,道:“这事本官已经明白了。姚家的书楼被烧了,损失巨大;你们还杀了姚家的奴仆,无论前因后果如何,总归是闹得大了。本官在姚家面前尽力周旋,也一力担保了,这事互不追究便罢了。只是姚家在地方上有些声势,本官唯恐此事有变。你们还是尽快离去,免得节外生枝。”
许韧看了知州,却是笑了:“知州大人,这话我不太明白。无论孰是孰非,总之是闹出了乱子。哪怕各打五十大板,也要有个说法。我们遣人去,是向官府报案的,知州大人来了,就是受理的意思。如何都不叫双方上堂,分辩清楚?我倒不知道还有这样私下断案的。”
他这话说得和气,并没有咄咄逼人,可知州的脸皮,也叫他无声无息给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