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先去看了万大成母子,问了万大成的伤势,颇有些不快:不过挨了顿杀威棒,何至于这几天来还起不来床!
知州听了信,又遣了大夫来。想也知道,大夫说不出什么新鲜的,只道原来伤势并不重,大约是万大成丧妻之痛淤积,被杀威棒引发出来了;又道本来极容易养妥当的,那日逃命马车颠簸,倒成了如今伤情的主因。
总之一通分析诊断,杀威棒一点问题都没有,冤有头债有主,谁杀了万大成的媳妇、谁追杀的他们,那就找谁算账去吧!
许韧一副有气无处发的样子,看着知州的脸色,还是给他面子忍下了。
“可还有什么治棒疮好的大夫?铁七,”他直接越过了知州和大夫,吩咐了自己人,摆明了不太信任,“你去打听打听,黎州城里有什么信得过的好大夫。”
知州也有些心虚,杀威棒到底有什么猫腻,他清楚得很:板子打得好的,就全靠这个发家致富了。
说了万大成的伤势,又说到他的冤情上。
“我救他,是因着同他夫妇有一面之缘。到底万吴氏如何遇害,里面却有蹊跷,似乎和姚六爷有些脱不开的干系。还望知州再多费心,将这个案子重新看一遍。明镜高悬,也好还百姓一个公道。”
知州连连应了,心里已经想好了这事怎么办:许韧都说了和姚六爷有关系,那就是姚六爷的锅呗!把前因后果编织清楚了,叫姚六爷来背锅,不冤!
瞧瞧,这就是一地的父母官了。
“火候”都发酵得差不多了,许韧再去瞧姚六爷的时候,把姚九也带在了身边。
姚六爷觉得这个侄子真是太叫人迷惑了:“你在做什么?”
姚九默了默,下意识去看许韧,可许韧头也不回,并不给他什么眼神和提示。
他只得硬着头皮,把所有的软弱和退缩都掩藏起来。
“六叔,你做的事情,我都知道了。”
姚六爷已经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了,人把所有的事情想明白,做完那个最艰难的决定,其实是会如释重负的——他已经跨过了为“人”的最后一条底线,正式要以“鬼”的面目游荡人间了。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?
他冷笑一声,摇摇头:“你都知道了?呵。”
即便是那个好似无所不知的许公子,都只知道他对孩童做的事,只知道他与万吴氏之死有关,若知道了他做的所有事,若知道了……
他打了个冷战:“你来做什么?”
姚九这回没有回避他的目光,也没有向许韧寻求勇气。
“六叔,光是私铁之事,你便当知道,姚家……干了要抄家灭族的事。这事捂不住,也……不能捂。我什么都不知道,但我是姚家的嫡孙,按理说这一切日后都有我一份。所以我哪怕跟着死了也不冤。
“但还有旁的人呢?六姐姐十一月的婚期,现在还未曾过门;七姐姐定了亲,正在闭门不出给自己绣嫁衣;八妹自幼没了母亲,活得战战兢兢的,最大的愿望便是嫁个小户人家能当家做主;九妹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