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六爷开始听时,并不太耐烦:他对家里的侄女儿本来也不在意,她们死也好活也好,与他有何干系呢?
可听着听着,他又听住了。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姚九,觉得侄子的想法真真是荒谬到可笑了:他竟然想帮着在姚家定罪伏诛的事情里出力,用功劳保住那些无辜的妇孺和孩子!
多么可笑,他难道没想过这是多么大逆不道吗?难道没有想过他祖父姚大老太爷,没有想过姚二爷,没有想过他母亲……
是了,姚六爷自己已经决心为了自保出卖姚家了,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,毕竟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”;
可姚九为了保住老幼妇孺而做了许韧的“帮凶”,他理解不了,这……这不是忤逆不孝吗?你到底还是不是姚家的子孙!没刀架在你脖子上,没把柄捏在别人手里,你这是弄啥呢?豁出去和他们往死里干啊!
姚九也看出来他六叔的这点鄙夷了,他也卡壳了,说不出话来了:六叔啊,我稀里糊涂地选了大义灭亲,难道你却是要“杀身成仁”,宁死守护姚家的“秘密”?
姚六爷很快就用事实证明他想多了。
“姚家私铁买卖,我知道的不多,但也不少。如今你我算是做买卖交易,你出什么价码来买我手里的筹码呢?”
许韧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,将那枚铁环捏在手里:“你可认得这个?”
姚六爷皱着眉头看了半响,摇了摇头。
“这个铁环,是阿发失踪前遗落的。阿发是谁,需要我给你解释吗?他是黎州的市井闲人,受了万大成之妻的委托,替她寻找被拐走的孩子下落;后来,他去了雷州做买卖,本来血本无归要回来,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,滞留在雷州。那一天,正是黎州的花捕头在雷州遇害。”
姚六爷的脸色彻底白了,他死死瞪着那个铁环,好似瞪着他的索命铁链。
“……这个铁环,我姑且假定是阿发在花捕头遇害的地方捡到的。不知怎的,他竟认出来这材质是出自于姚家的私铁矿,认出来这是姚家爪牙大环刀上的东西……”
接下来大家都知道了,阿发不知深浅,想拿这个消息问万吴氏要钱。哪里知道姚家先知晓了,利索地把万吴氏和阿发都灭了口。
“……花捕头追查的是孩童拐卖一案,没猜错的话,这是六爷你自个儿的……”许韧皱了皱眉头,好似一时不知道用哪个词语比较好,“买卖。若是姚家知道,因着你的买卖,把姚家的私铁案子掀了出来……”
姚六爷觉得他已经在炼狱之中了,若是姚家知道,那就不是舍弃了他这么简单。
他竭力保持着一丝清明,无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:眼前的青年初到黎州,没有阿发的经营和阅历,可他竟能从一个铁环,揪出姚家最深的秘密!他还能用这个秘密,把他逼得再没有一丝的退路。
现在,他姚六必须让姚家倒!用这点“筹码”,去和许韧换一条命!若是姚家不倒,哪怕许韧放过他,姚家也不会放过他!姚家会怎么对待叛徒的,他知道,他太知道了……
“我说,我都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