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西北,舒德音就少做男装打扮了。人世险恶,有些恶意跟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。况且西北民风彪悍,便是女子也有独当一面的。舒德音走在人群里,并不显得突兀。
他们照旧是去市场里乱转,围观了两家大晋行商为了抢同一批皮毛打起来,也见识了西岐大汉被大晋的奸商忽悠得脑子打结。
许寻峪渐渐不说话了,眼睁睁看着那个西岐人上了当还给人数钱,他有些疑惑地向舒德音找答案了。
“姑姑,那个大晋人是在骗西岐人吗?”
他是真的怀疑自己想错了,怎么会呢?向来人说西岐人是坏的,大晋人是好的。如果产生了纠纷,当然是西岐的错处。可他看到的是怎么回事呢?
所见的实在颠覆他的认知,他也忘了压低声音。此话一出,周围的人都看过来:做买卖嘛,各凭本事的!能骗到人是本事,被人骗是你倒霉。江湖的水很深,谁会来叫破旁人?
上当的西岐人也是没想到,愣登着看过来,分明眼前的一行人也是大晋的,怎么竟像是在替他说话呢?
舒德音摸摸许寻峪的小脑袋:“峪儿看得不错。须知大晋人也好,西岐人也罢,都是人,都有私心邪念,故而都有好有坏。我们峪儿日后看人,万万不能因着旁人与你是同胞,就毫无防备去信了;更不能因着人非我族类,就给人扣了坏蛋的帽子。”
那大晋人都气疯了,千辛万苦做的局,嘴皮子都磨干了才骗到一条大鱼,生生就被个孩子不知深浅叫破了!这女子还当着自个儿的面,给那孩子现场教学人性呢!怎么不叫人怒发冲冠?
可他再生气,偏偏不敢轻举妄动。这行人身上的皮草都不是寻常货色,身边跟着的人眼神带煞,哪里是等闲行商能用得起的随从?
舒德音不过教导许寻峪,并没有心思要去掺和旁人的纠纷。说完了,便拉着许寻峪往前走了,只听后面的当事人吵了起来,也不知最终会如何了局。
许寻峪一直都在想舒德音方才说的话,心思便都放在对人的观察上头。仔细看去,其实大晋人也好,西岐人也罢,除了长相和口音,内里的差异到底在哪里呢?都是血肉骨里头裹着一颗心,五官之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念头。
他想要做许家的小将军,可许家的小将军若是不当西岐人都是坏人,要怎么去恨他的敌人呢?
他想不明白,舒德音和许韧也不急着去把答案硬生生栽给他。此刻,他们要去“买马”。
马匹是大宗的交易,城里有好几家茶馆是专接待马匹买卖商人的。达明志算不得什么大商人,但他每年转手的马匹不在少数,多多少少是有些头脸的。
自然的,不少人知道他刚栽了大跟头,他走进茶馆的时候,看过来的眼神都意味不明:或许是嘲笑,或许是审视,或许是引以为戒,或许只当他手段不高明活该……
达明志还算想得开,坦然受了这些眼神,又笑着对许寻峪道:“小公子瞧瞧,咱们大晋人里,也不是个个要替大晋人打抱不平呢!”
许寻峪当真去瞧了,还真是!大晋人在西岐人手里头吃了亏,大家伙竟不是抱团出了这口气,只怕多数人都以为那和自身并没有干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