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韧受了这礼,他今晚同任公子见面,一是为了找他问些布匹生意的事情,毕竟舒德音要开织布作坊,还有什么比从千绣坊少东家打听更快呢?二来,舒德音想在西北找个营生,目前她手里是无人可用的。
而达明志同行了这些时日,品行上很过得去,从前经营自个儿的马场时有过独当一面的基础,若是能到舒德音麾下来,于双方都是便宜的。
达明志也读懂了这个信号,真心实意盼着他能多指点几句。
“许公子,我虽然做些生意,但其实懵懵懂懂的,并不算入了门。从前挣了些钱,如今想来,倒是运气居多。这不,遇到个骗局高明的,我入了套再没有扑腾出来的能耐。”
他又是行了一礼:“请公子教我。”
许韧还真有些能教他的东西,第一课便是:“你为何要寻我教你呢?”
“自然是公子比我有见识和智慧,有识人之能,更有处世之道。”同人打交道嘛,真心实意说些夸赞的话,总不会有错的。
许韧摇摇头,觉得他找错了重点:“不,我问的是,你为何寻的是我。”
他把重点放在“我”字上头,提问的时候,嘴角轻轻扬起,好像马上要说起什么很令人愉快的话题。
达明志早已开启了自己的所有心神,努力去解读对方的语气、表情,琢磨他的潜台词和意图。
此时已经走回到客栈了,大堂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,店小二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。而许韧并没有直接上楼,而是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下,也撑着下巴等达明志的答案。
达明志想啊想啊,反反复复在想许韧那个“我”字重音。重心不在“为何”,而是“我”,这意思或许是说,自己是该要请教人的,可不该请教“我”。那要请教谁呢?同行的只有这几个,不请教许韧,竟是要请教舒二小姐吗?
他思想只是往这路子上溜溜,却再也转不出去了:是啊,为什么不是呢?许韧一开始就和他说过,要做营生的人,是“我的未婚妻”;一路走来,面对许寻峪小公子,舒德音也随时随地教导;而许韧,每每议论起边市的政策和大局时,难道舒德音不是都说得鞭辟入里么?
“许公子,你是说,舒二小姐她……可以教教我么?”
他的声音本来就大,突然开了窍,信息之下,更是震得房梁都在动。店小二吓了一大跳,头狠狠往前撞去,在柜台上嗑得额头红了一片。他嘟囔着,揉着额头看过来,那个粗莽的汉子表情是不敢置信的。
汉子对面的公子却有点满意的样子,总算点拨过来了,莫非是西北的风太硬了,把人的心眼子都冻结实的缘故?
他起身往房间里去,留下一句话:“明日,你或许可以问问她,对任公子印象如何。”
总不能他们一路冷眼旁观达明志,却不给他挑选合作伙伴的机会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