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做了个老气横秋的演讲,说完了又觑许韧:“先生,你是考不倒我的!”得,这孩子算是和许韧卯上了。
达明志瞠目结舌:完善规矩!这……这不应当是朝廷做的事情吗?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,我们如何……
他的目光落到许寻峪身上:这是个还没正式满七岁的孩子,可他看问题的方式,和自己已经有了天差地别。
差别在哪里?自己是背规矩的人,是对着规矩不敢逾越的人。可对方,却是制定规矩的人。家奴钻规矩的空子?那我把漏洞堵上了,不就解决了吗?
“您……”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,他脑子有点乱,“您想让朝廷完善规矩,可这和我的事情……有什么关联呢?”
关联可大了去啦!许韧和舒德音都是平民百姓,有什么资格贸然写个折子对朝廷说:耀州边市不成规矩,是时候治理一番了!你在自家说可以,拿到台面上指手画脚的,那叫妄议朝政。
所以不就是找个由头吗?人舒德音和许韧来耀州就是为了碰瓷来的!他们实实在在的被做了局吃了亏,往家里抱怨几句,京城权贵圈子和文官圈子怎么个交叉法,谁心里没个数呢?到时候自然有人当回事,拿去议论的。
也不需要朝廷马上出个章程来:几年了还是这个鬼样子,你许韧和舒德音一提,马上改头换面了,可能吗?
但就是要这点风声罢了。京里打个喷嚏,地方上也能下场阵雨,这话真不是夸张。只要有点苗头传出来,说上头对边市的乱象不太满意,底下惶恐间,许韧和舒德音这头已经做了调查,改革的大方向总能给出点意见的。
给谁呢?自然是谁和西北军关系好、谁有魄力来治理就给谁咯!他们不为了这点功劳,事情能做好了就成。
许韧这么说着,狠狠看了小姑娘好几眼:唉,民间有个说法,娶了媳妇忘了娘。他还没娶媳妇,觉着自己的节操也不至于就把山长夫人抛到脑后。可连他自己都发现了,他现在考虑问题,连怎么给小姑娘的前夫扒拉好处都计算在内了,真是……真是很有胸怀呢!
达明志简直叹为观止:原来想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,不是直接去做就可以的?还要拐这么多个弯、动用无数的心眼?
他这会儿看面前的公子小姐们,从前那种“年纪比人家长可脑子比人家缺了无数根弦”的怅然,变作了隐隐约约的理解:别人是在算计堆里长大的,琢磨事已经成了一种本能,脑子不是长的,而是磨砺出来的呐!
舒德音还担心达明志太有负担呢,笑道:“达大哥也不必多想,这事其实简单,不是已经有人找上门来合作了么?你只要确保两点,一是不要被‘大晋骗子’给骗了;二是带着‘大晋骗子’假装被‘西岐骗子’给骗了。这事闹一闹,也不必当真就扯到民族大义上头,只整点动静出来,把官家拉下水,看看他们的不作为,叫茶馆、酒楼人人都能说说此事,也就罢了。”
达明志咋舌:这还简单呐?办下来他会不会头秃啊?
得,他在这里吃着馕饼喝着蜜水,听人精堆里出来的公子小姐指点迷津,若是这都要头秃的话,那么大堂里坐着的四位来客,皮笑肉不笑彼此拆台,那算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