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怀仁连连点头：“其实上课第一天，就把我给干懵了。任凭我使出浑身解数，可孩子们还是一个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因为这些门巴族孩子基本听不懂汉语，没人教他们汉语。而他们讲的门巴语，我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。”

“明白了，要想教好孩子们，必须打破语言障碍，不然一切都是空谈。这确实是个大问题，那你怎么克服的呢？”

“学习语言啊，作为老师，只有我先学好门巴语，才能反过来教导孩子们。”周怀仁回忆道，“为了学好门巴语，我让指导员帮忙，找到了当地懂汉语的老门巴为师。”

林月也来了兴趣：“这事好像还没听你讲过呢，周老师，据我所知，这门巴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，靠的是口口相传，非常难学。”

之前林月为了巡诊路更好地开展工作，也尝试过学习一段时间门巴语，但是后来放弃了，太难了，他也比较忙，过了巡诊路，这事就会搁置。

“确实很难……”周怀仁点头解释道，“我先是用汉语拼音代替门巴话，进行“音译”，反正最后我记录了有十几万字的笔记。当时都有人都笑我，说我是手写了一本门汉“双语词典”，不过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，我逐渐打通了和孩子们之间的交流鸿沟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…太牛了！”林月忍不住再竖起大拇指，自己失败过的事情，被周怀仁攻克了，更是由衷地钦佩。

“确实太牛了！”李木子同样十分佩服，没有经验地学一门方言的难度有多大，可想而知。

“再后来呢？还有什么困难么？

“即便是到现在，这边的公路也没有完全弄好，在之前更是路况极难，这大雪封山一年长达八个月之久，教育资源极其匮乏……”

在最艰难的时候，学校里一些必要教材都是周怀仁托在内地休假的战友代买，可买回来的教材也是汉语的，学校也压根没有合适的双语教材，周怀仁就只能自己拿着教材摸索编写；没有粉笔，周怀仁就把木材烧成炭使用；桌椅紧张，他就和战友上山砍树自己制作……

李木子惊叹：“等于那个时候，整个军营的官兵们都在支持你做这件事？”

周怀仁郑重点头：“是的，绝对是上下一心的，不然我一个人也做不了这么多事。”

林月感慨道：“万事开头难，周老师应该是嘎玛乡这边第一个汉人老师，在墨脱这边，并不注重孩子的教育……比其他地方搞教育更难。”

“是呀，当时的墨脱，大家都认为‘读书不如诵经、上学不如挖山货’。这思想极其落后，可却就是当时的地方主流，这让很多孩子根本受不到教育，适龄儿童的入学率不足20％。”

“天啊……这么少？”李木子很年轻，九年义务教育执行了那么多年的现在，很难想象不到两成的入学率是什么概念。

周怀仁苦笑：“当时真的很难，为了让孩子们来上学，就要给他们的父母亲长做思想工作。我和战友们一有空，就翻山越岭，走村入户进行宣传与劝说，一次不行，两次，三次……”

“然后大家就被你们三顾茅庐的诚心感化了？”李木子眸光闪闪。

“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？生活可不是三国演义，门巴群众更不是学究天人的诸葛亮。他们的落后思想根深蒂固，而且性格十分的顽固和执拗，我们这样的劝说的效果不是很明显，十户能劝说成一户就不错了。”周怀仁唏嘘不已。

林月在这事上也有共鸣：“其实我们最开始到墨脱巡诊的时候，也碰上过许多不信任医学，不相信医生的病患。想劝他们也是极难的……只有让群众的思想打开了，让他们相信科学，他们才会愿意给予信任。”

“是的，说起来我在走家串户地宣传教育的时候，也碰到过政委你说的这种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