习正和直视着对方眼睛,许久,他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祝灿靠着椅子稳住了身体,没想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知道了,却先一步注意到对方没有穿着医院的工作服,头发凌乱,风尘仆仆的样子。
“你去哪……”
“祝灿,你先听我说。”
祝灿被叫住名字,愣在原地,习正和两手捏着祝灿的肩膀,强迫两人极近地对视。
“先锋军队要打进来了,我刚才去祝家找你,所有人都走了,人去楼空,你的卧室里有达达留给你的纸条,说是祝太太买通了渡口,让你尽快到那边汇合。”
声音好像与画面不太同步,祝灿先是看到了对方极快翻动的唇瓣,过了几秒才把那些信息听进了耳朵里。
“都走了!?”
习正和点头,一把抄起桌子后边的锯子塞到了祝灿怀里,一把搂着人就推门往外走。
“我们得快点,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。”
“去渡口,是要去哪?”
祝灿没想到之前只是报纸上的几篇消息而已,如今真搞得他要马上离开自己熟悉的这一片土地,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祝家虽然坏的地方多的是,但今天就要这样匆忙地离开了吗?
家里的人都走了,全部?那他爹呢?
习正和也不知细情,他发现纸条后立马猜到祝灿可能是来找他了,便闷头赶路,还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来带口信儿的眼熟的祝家下人,可惜还没说上几句话,便被冲出来抢掠的军警们冲散了。
习正和眼睁睁看着那人被高高扬起的马蹄一下踏中了胸骨,众人惊散,军警随意两枪便结束了一个年轻的生命,路上如同被瞬间冻住一般,悄悄地再没了多余的声音。
习正和拉着祝灿飞快地出了门。
原本习正和打算要是不再医院他的办公室里,那他就只能想办法去趟王成那边想办法了。
还好他猜得对。
祝灿拿着锯子,脚步跟得慌张,前十几秒钟他都在状态之外,习正和来不及等对方慢慢接受,拽着人快要飞起来。
不过一会儿,习正和就感觉到了手中的阻力变小,手腕被人一下子大力握住,“正和,我们走这边。”
祝灿一手捏着锯子,一手拉好了男人的手腕,随着记忆从小巷子里穿行而过,这条近道他跟着纳布和达达走过,虽然狭窄曲折,好处是能避免到处浑水摸鱼的士兵们。
祝家那里还有他平日里攒下的不少财务,只盼着达达走的时候能收拾全了。
俩人一路飞奔,夜色里远处好似还有火光闪烁,祝灿的脸在极暗的光影下像瞬时跃出水面的银鱼,又在下一刻没进了幽静的深海中。
祝灿平日锻炼不多,此时全靠着一股心气儿,路过一座洋楼时他的脚步略微停顿,只见那祝先生修缮得很好的洋楼此时铁门大敞,内里空荡黑暗,一个活物都没留着。
祝灿心底一空,知道自己的爹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,选择带着自己的新妻儿前几日就远走高飞了。
“走。”
借着点冰冷又躁动的月光,习正和看到祝灿的脸色发白,只能回握住对方的手,催促道:“迟则生变”。
祝灿点头,脸色依旧不好,在这逃命的时候却还有心思说些有的没的:“正和,你这锯子哪儿来的,医院还让你们动手修理花草?”